一染

文风随性,杂食,磕糖成瘾。

【策约】归

Part.1

每个冬天的句号都是春暖花开。

靴尖轻踏在沙质土壤之上,坚实的触感,已褪去积雪的绵软。点点新芽挣出枯木,满地白草生自砾石间,长叶垂挂着细碎冰晶。残云冷雾间,雁阵乘南风而返,风来自长安与遥远的海,是家乡的音讯,也是宁静的预兆——融雪为广袤草场注入新的滋养,北方游民们关注于繁衍生息的牛羊,少再南下袭扰。

在凝滞的流水声之外,在草汁的清新味道之外,是什么藏于水草掩映间?最高处不过及膝的草丛,让他越过很远很远的距离,就看见溪水边少年的背影。守约伫立在原地,辨听出金属碰撞的声响,嗅到曾经熟悉却已无比陌生的气味,他相信对方的感官也触及了他的存在,但少年并未起身或回头。

行至十步远的地方,少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,兽耳微耸,脊背弓起,是警觉的姿态。守约犹豫了一会,终是未再前进。玄策……呼唤声涌到喉间,又化为淡淡的苦涩吞下。风拂过守约耳际的短发,扬起百里玄策身上的深灰色羊毛披风,代表军律与服从的穿戴,却被他歪歪斜斜地别在肩上,仍是那般恣意。

玄策正擦拭着匕首,厚重的殷红在初融的雪里泛开为细丝,最后消失不见。魔种血脉可以抗拒冻伤,却无法阻挡冰冷与痛楚,然而他的动作看不出半分僵硬之感,或许是早就习惯了长城北边的冰天雪地。在漫过整片草地的溪流边,他也不过是一个小点。水与冰曲曲折折,淌过白雪黑土绿芽的三色斑驳,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,与高远天穹间,仅有一道长城相隔。

拭去水迹,熟练地将匕首插入鞘内,披风抬起,守约看见那柄形状奇特的钩镰仍安然别在腰际,没有使用过的迹象。有那么一瞬间,他以为玄策会转头向他走来,然而少年依然坐在河边的石滩上,抬头仰望北边的青空。

“不是人血。”

玄策突然说道,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……你为什么在这里?”

“不可以吗?我以为我已经把守卫军的规定记得很熟了呢。”

“可以是可以,但是……”

“既然这样,你还想说什么?”

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。青空之上,又是一列雁阵飞越塔楼,去往长城另一边刚刚开始解冻的泽地。风停了,只有水流与冰凌相互冲击的声响,清脆而寒凉。石滩上生长出一种淡黄色的小花,勾起守约朦胧的回忆,然而未等他记起那些破碎的片段,灵感便被再起的风吹得半分不剩。

“回去吧。”

“不。”

“跟我回去吧……玄策。”守约放轻声音,试图安抚这只不听话的小狼。

玄策轻哼了一声,嗤笑道:“那你来追我啊。追得到,我就跟你回去。”

“……我记得今天你是夜巡任务,酉时之前一定要回来。”

玄策没有反应,守约叹了口气,转身,循原路而返。

走了很久很久。太阳升起来了,冷雾与晨露渐渐消散。

瞭望塔群浸没在霞光中,城镇渐渐苏醒。

风里隐约传来玄策的声音:“反正他们也不待见我,不是吗?”

鼻尖浮动的那一丝气味突然断绝了,守约回过头,广袤草地上没有一个人影,只有延伸到天边与长城脚下的流水。耳边的静谧随即被吱呀吱呀的声响所取代,驱着羊车的老人缓缓经过,看见守约身上的灰色披风,颤颤巍巍地屈身点头致意。

Part.2

“喂喂喂快住手你听我解释!”

深黄色的蓬松毛发从木桶后面露出来,玄策皱着眉头扯回钩镰,说道:“这里没有其他出口,你最好赶快滚出来——”

“大哥我就拿点肉干你至于吗……”木桶后跳出一个矮小的身影,玄策还没来得及看清,便有三个球状金属物体迎面飞来。他握紧锁链一抖手腕,甩起的钩镰把那些危险物品击飞出窗外,在夜空中炸开三团暗红色的烟雾。

面前是一个连自己胸口高度都不到的小矮子,这让玄策略有惊讶,尤其是看到他身上的披风时:“长城守卫军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招吗……”

“拜托拜托我不是小孩子!”说这话时,他头上的猫耳一抖一抖的。

“所以你谁啊?”玄策觉得有些好笑,平时他才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不巧今天正好是他负责这座塔楼的巡逻,刚靠近就听见了里面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,还以为是外面来的窃贼。

“新来的吧?告诉你,本大爷就是守卫军里人人闻风而惧的‘爆弹怪猫’——沈梦溪!”小矮子叉着腰,满脸写着得意,“我做的爆弹一颗能炸翻三十个马贼!”

“你衣服里是什么东西?”未等他解释,玄策就跨步上前拎着领子把沈梦溪提了起来,抖一抖,便掉出一堆肉干和鱼干,“解释一下?”

“解释什么啊?要不是百里那家伙做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,我也不至于要偷偷摸摸跑来这边……行行行我知道你无法理解,你们都觉得百里守约做饭好吃,反正都是我的问题,”沈梦溪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,“喂喂喂你放不放手啊,不放我咬了啊!”

玄策当然不会被他咬到,一抽手,沈梦溪便掉到地上,吃痛地叫了一声。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起来说道:“想不到你还挺有两下子……嗯,本大爷决定破例和你交个朋友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玄策。”

“你姓玄啊?那肯定是从稷下之地过来的,哦那还挺远,等等口音好像不对啊……”

……这人缺心眼吧。玄策犹豫了一下,又问道:“你见过百里守约吗?”

“废话当然见过啊,问这个干啥,你是他朋友还是亲戚?”

确认了,应该是真的缺心眼。

Part.3

“你们今天有看见玄策吗?”守约一边斟酒一边问道。

“你不是他哥吗?应该比我们清楚。”

铠回复道,结果被坐在旁边的花木兰削了记眼刀。

“你少说句话能死,”木兰说道,喝了口麦芽酒,然后转向守约,“根据守门军士的报告,他巳时二刻回来的,然后一直单独待着,直到刚才轮班去夜巡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“等会,你喝的是什么?”铠似乎发觉了不对劲。

“酒啊。”守约漫不经心地说道。

“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?说什么喝了拿枪会不稳……怎么现在改主意了?”

木兰扶额,推了推铠,说道:“你一个人坐到那边去吃烤肉可好……”

没等铠发声抗议,木兰就把他的盘子推到了长桌另一端,然后在守约对面坐下。

“姐陪你喝。”

她斟上满满一杯酒,和守约碰杯,两人都是一饮而尽。

餐室里仿佛只剩下酒液流转于杯壁的声音,和松脂火把燃烧时的劈啪作响。

四五杯之后,守约便觉有些昏昏沉沉,不过这正是他希望达到的状态。木兰倒酒的动作此时停顿了一下,而后问道:“和玄策的重逢并不融洽?”

守约趴在桌子上,双眼微闭,好一会才晃晃悠悠地抬起头,说道:“我一直相信只要重新找到玄策,一定能给他的孤独与痛苦画上一个坚决的句号……但现在的玄策让我感到很陌生。我陪伴他八年,但他游走于长城之外已有九年,早就不是我熟悉的那个需要保护的弟弟了。也许我在他的生命里……并没有那么重要。”

“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?关于玄策的师父。”

“他是长城外的幽灵。曾经的王族,现在的影子。”

“如果让玄策在你和那人之间选一个,你觉得他会选谁?”木兰眯着眼问道。

“……”

“没有错,玄策当时也犹豫了很久。你们都是对他最重要的人,他谁也不想失去。但为什么他最后决定回到长城?因为那个人选择了独自寻找真相,而你选择了等他回家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给玄策一些时间吧。他会慢慢接受的。”

守约不再说话,只是一个人喝闷酒。他极少饮酒,对自己的身体不熟悉,等醉意袭来时已经迟了。眼前一黑,火光与惊呼声一同远去。

最后似乎是被花木兰和铠一起抬回房间的。

Part.4

“这是什么?”

“能吃的,”玄策不耐烦地说道,丢给沈梦溪一条面包,“天天吃腌鱼干你不觉得咸吗。”

“行,有道理。”小矮猫试咬了一下,感觉没什么问题,便大口吃了起来,“你没朋友吗天天来找我,真挺怪的。不过本大爷的情况其实也类似哦,偶尔有几个女孩子过来也是想撸毛……好烦的说,没事,看来我们正好搭个伙。诶不过看你挺清秀的啊,应该挺招人喜欢,可惜太凶了,所以可能没几个人敢靠近……”

“你除了烟雾弹还会做别的吗?这机关术倒是挺新奇。”

“烟雾弹只是顺手搞的,主要是爆弹!一枚能炸断几棵树的那种,尾部有射流装置,丢出去可以飞很远!这可是本大爷的祖传手艺,”沈梦溪指着胸口骄傲地说道,“守卫军最出名的机关师之一,要是下次有战斗一定让你好好见识。”

“好……吃完了么?”

“吃完了,”沈梦溪塞进最后一口,“谢谢啊,还挺香的。”

“告诉你个秘密。”

“啥?”

“这是守约做的。”

沈梦溪脸上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:“你你你居然骗本大爷吃守约做的东西……”

“所以其实你只是因为讨厌他,所以故意说他做的东西难吃吧。”

“切,护短。你们百里家就会欺负人。”

“……?”

“想不到吧哈哈哈,”沈梦溪摆了摆手,“没什么能瞒得过本大爷。你就是百里玄策,守约的弟弟,我就说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……真当我傻啊?”

现在才反应过来是挺傻的。

“诶诶诶你别走啊,关于你哥哥的事情你不打算听一下吗?我准备了好久呢,从重大事件到日常八卦,这些年守约的经历我可都清楚哦。”

“不想听。”

Part.5

疏朗夜空中挂着一轮弦月,微弱的白光轻落在长城青砖之上,弥亮尘埃。

那天以后,守约没有再喝酒,也没有再主动找过玄策。他们很近又很远,总是有各种理由与机会将他们隔开。他痛恨着自己的逃避,却不敢再向前迈一步。

月色如霰,意外勾动了中断的回忆。

他反复比照着地图和军士的描述,确认自己走的路没有错。愈来愈近,透过石墙小窗,守约能够听见玄策发出的微弱声响。这里是玄策在长城的居所,离守约平常所在之处隔着五座烽火台。

他深呼吸,抬手,敲了敲那扇木门。

没有反应。

通过声音,他知道玄策此时正坐在床边,且已知晓他的到来。

一门之隔,隔着长城内外的记忆,隔着九年的山水光阴。

咫尺之遥,而玄策仍不愿把门打开。

没事,就这样说说话也好。

反正都能听见。

他坐到门前的地上,仰头望着月光。

守约听见,玄策从床边站了起来,走到门后,安静地等他倾诉过往。

Part.6

守约记得自己在那晚说了很多话。

他们躺倒在一整片的花海里,碧空如洗,细碎黄花点亮初春的气息,玄策玩闹着扑上来啃咬守约的颈子,被守约抱在怀里顺毛;

他们一起住在那个被称为“家”的木板房,守约捡来废弃的石料木料,学着用锉刀制出能够修补屋顶漏洞的零件,在砖灶上烧开一锅河鱼汤,擦拭那支意义非凡的猎枪,玄策在旁边笨手笨脚地搬工具和燃料,有时会砸到自己的脚;

他们牵着手走在喧闹的市场,哪怕手心出了层层细汗,守约也不敢在人群里松手,只有这样,危险发生时他才能迅速把玄策拉到安全的地方,而玄策仰起头,讨要着杆子上栩栩如生的糖画。

那是他们一起走过的八年。长城脚下的小镇,生活平淡无奇,远不如长安繁华似锦,但守约想让玄策看到更多,带着他登上城墙眺望燕然,带着他去广场听诗客讲述云游见闻,带着他看异族人、魔种和其他的混血人类……像两颗孤独的星辰彼此照亮,在宁静如水的生活中开辟一路盛景。

后来,守约设想过无数重逢的方式,在长城顶端的一夜又一夜里,他看着满月变得残缺,周而复始,心想长城以外的某处,是否有人和自己仰望同一轮思念的月光。他以为会看见伤痕累累的玄策,那个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哭着扑到他怀里的弟弟;他以为会看见满脸委屈的玄策,那个一见到他就会责怪当初失约的弟弟;他也想过最坏的可能……

玄策刚来长城守卫军的时候,会喊着“木兰姐”“铠哥”“烈叔”,普通军士对他的背景议论纷纷,他也毫不在意。他是那样自信与骄傲,在校场上独自打退几十个想看看他实力的士兵,却又清楚分寸,熟练地掌握危局里的生存技巧,擅长伪装自己的想法,仿佛带上假面。谁又能想到这个笑起来带着可爱小虎牙的少年,会是塞外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?

但他唯独避着守约,不愿相见,哪怕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拖延时间。

黑云遮蔽了残存的月光,从冰封之地吹来的风,裹挟料峭春寒灌进领口。守约的心凉了下来,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完,可玄策没有作出任何反应。哪怕打开门意气难平地骂几句也好啊。这样冰冷的态度,远比夜风更加刺骨。

结果倒是自己先哭了起来。

算什么啊。做哥哥的,怎么能比弟弟还更不坚强。守约靠在石柱上强忍着眼泪,他知道玄策一定也听到了,尽管这并不出于他们的本意。然而小小的木门仍然令人厌恶地矗立在那里,外面的人不敢开,里面的人不愿开。

直到深夜,半眠半醒,在呓语和困倦间交替的他才终于放弃,拖着寒风中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塔楼,心脏阵阵绞痛,偶尔会被脚下的石阶绊一跤。

给玄策一些时间……吗。

Part.7

几日的辗转反侧与犹豫不决,终究在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。

玄策做了一个梦。

戈壁滩上,冷月凌空,风沙骤起,一时掩蔽了长城与远山的剪影。

“玄策,你想回去吗?”师父问。

我……

手上的钩镰还在淌血,暗红渗入砂砾,不过让这片土地的颜色更深一些。马蹄踏乱遍地惨剧痕迹,被鲜血浸润的荒草长势繁盛,无惧白露沉霜。

他伸出手,尚未碰到师父,那个飞沙组成的虚影就轰然崩塌。

脚下忽然变成黑色流沙,无论他往哪里走,都会越陷越深,徒劳地挥舞着飞镰,嘶吼着呼唤师父,天地间却仅存一片寂静。风灌入耳膜,砾石划破脸颊,暴风里似乎出现了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……难道是……

“永远不会丢下玄策。”

那个声音说道。

然后重新变成飞沙。

倒地的士兵站了起来,拔出胸口没入半根的箭矢、腿上穿透胫骨的枪刃,双眸漆黑,缓慢而坚定地向他走过来。飞镰挥舞一圈,早就流干的血没有从颈上的切口喷出,只是将那里染成暗红。头盔落到地上,铠甲仍未停下脚步。

他站在流沙之上,没有退路。

雕刻瓣鳞花的大剑刀锋绽放,让那些行尸重新躺回地上,也奇怪地驱逐了流沙。

“知道吗?有个人一直在寻找你。”

他向长城奔去,没两步便绊倒在地,抬起头,那个扛着大剑的女子原来也是幻影。

再之后……他看见了两座长城。

或者准确地说,是长城的北面和南面。

世界中央仿佛矗立着通天之镜,他往哪里走,哪边就是长城。

这是城里还是城外?

“他只是选择独自去面对一切。”

雁过长空。

Part.8

那是玄策。

守约看见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的背影时,确定无疑地想道,或者说,是没有理由的坚信。

于是他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,转过一座座塔楼与烽火台,无数石阶和青石板铺就的漫长道路,每次背影都在转角处恰好掠过,冲破一段回忆,又缝合起碎裂的另一段。

他听不见声音,闻不到气味,只能看见。这让身影显得像个幻象,但即便是幻象,也值得他为那1%的可能性去追逐、去奔跑。守约想道。已经决定了。不会放手,这次一定不会放手。追到玄策,带他回家。他们在一起的地方,才是真正的家。

推开一道门,初升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。不知何时已跑出城堡,来到了长城顶上,一线高墙,满天朝霞。影子迎着日出的方向奔跑,摇摆着线条,而他用最快的速度追逐,肌肉仿佛没有酸痛,只有坚决到麻木的意志力。不知道为什么,这里竟没有一个军士把守。说起来,方才也未曾遇见。

但这些都是次要的了。在南风里追逐,抖落朝阳洒下的金辉,呼吸着万物复苏时节的清新气息,自身的“意义”飘散、粉碎、消隐。摆脱犹豫,只剩下最纯粹的初心。

“会照顾好母亲和弟弟的。”

少年扶着奄奄一息的父亲,接过那杆枪,身体与心灵都在不停颤抖。

“会一直、一直守护弟弟的。”

少年在母亲的病榻前握紧弟弟的手,坚定做出男子汉的承诺。

“哥哥没有丢下你,永远不会丢下你。我们约定。”

少年蹲在哭肿眼睛的弟弟面前,郑重地许下誓言。

“这是大雁。大雁秋去春回,是再远也会回家的动物。”

少年拿着雕刻精致的小木片安慰弟弟,摸摸他的头。

“守住这扇城门。”

少年在箭雨里看见同伴一个个倒下,咬着牙抵住城门,为了那个约定。

“对不起,玄策。”

少年没有来得及说出这句话。

越来越近,守约抓住玄策的手腕,迫使他停下来面对自己。

从背后环抱住他,瘦削的身体骨节分明,守约微微颤抖,感受着弟弟身上真实的温热触感,奔跑后急促的喘息,从脸颊一路泛红到脖颈,泪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,流到嘴角,是百感交集的咸涩。玄策似乎也哭了,双手紧紧攥起,不住低声呢喃着什么。

“我不会再失约了。”

那人转过头来。

不是玄策。

是一个没有面孔的影子,平坦无物的脸上裂开一条缝,传出指甲挠拨金属的刺耳声音。

梦境被轰然击碎。

守约在自己的房间醒来,猎枪靠在墙壁,床头挂着一个雕工粗劣的小木人。

窗外,启明星高悬。

Part.9

“你这是……突然想开了还是突然想不开了?”

铠刚走进餐室就看见沈梦溪端着一大碗麦粥咕嘟咕嘟往下灌,一副享受美味的样子,吓得勺子都快掉了。没记错的话,今天是守约准备早饭啊。

“我觉得,百里的手艺还是有一部分值得赞赏的。”沈梦溪严肃地评价道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正巧碰上花木兰从厨房回来,她拿着盐罐楞在门口:“可是,今天的饭菜他都没有放盐啊……你吃完了,这么快?”

沈梦溪对着空碗陷入沉思。

“他最近经常魂不守舍的,”铠说道,从木兰手上舀了一勺盐,“应该是玄策的原因吧。”

“你反应过来的速度似乎有点慢。”木兰手腕一甩,盐罐飞出,而后安安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中间,“不过我觉得应该快了吧……希望他们能解开心结。”

“他们之前闹过矛盾?”沈梦溪好奇地问道。

两人相继无语,原来这里还有一只更迟钝的小猫。

Part.10

晨风微冷,吹断不切实际的幻梦与臆想。

许久,守约凝视着床头的小木人,试图平复梦境内外交织的极致喜悦疯狂与绝望失落。

既是这样,那么……

一阵敲门声突兀响起。

门外人来回踱步,似是在犹豫与焦急间做着痛苦的挣扎,最后蓦然下定决心说道——

“……哥哥。”

早春不过那一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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